Life is killing me

【闲泽】此恨有关风月14

  第二天,由二皇子掌管内库的旨意又给暗流涌动的朝堂添了一把火。


  京都的风向一向变得很快,自从传出二皇子得了绝症的消息后,不过数月,曾炙手可热的二皇子一派就几乎在朝堂上没了动静。


  尤其是有范闲后来居上,更是转移了众人的目光,连太子都在这段日子层出不穷的刁难中再没工夫去关注他宿敌般的二哥


  但就是在这个关头,那个病歪歪的二皇子竟不声不响地把内库拿到手了。


  


  退朝后,脸色不太好看的太子遇见了脸色更难看的范闲。


  范闲向他行礼。


  这段时日范闲没缘由的像个疯狗一样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简直比他那个二哥还难缠。


  太子一开始还试着跟他讲讲道理,但是对方好像根本听不进人话,现在已经是见他就烦,路上碰见了都嫌晦气。


  范闲还以为太子这次也会赶紧离开。


  太子却停下了,“本宫还以为小范大人和二哥是一条心呢,怎么二哥得了内库,小范大人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啊?”


  他开心个屁!昨天不管怎么问李承泽都不肯说庆帝又要搞什么事,只说明天给他个惊喜。


  抓心挠肝的等到了今天早朝,嗯?李承泽接掌内库,惊是收到了,喜呢?他辛辛苦苦针对太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把李承泽从这滩浑水中拉出来吗?结果李承泽在干什么?趁着范闲给自己放半天假的功夫扭头就一个猛子钻回去了。


  范闲一想起昨天被李承泽哄得服服帖帖的自己就一肚子气,哪还开心的起来?他现在只急着去找李承泽算账!


  范闲假笑道:“太子殿下看来眼神不太好,我这不都把开心写脸上了吗?”


  太子:“你最好是真开心。”


  范闲被太子那双和李承泽有三分相似的眼睛看得火起,讥讽道:“看来是我眼神不好,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子殿下对承泽这么关心啊?”


  太子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范闲,你不过是尚书府的私生子,对堂堂皇子直呼其名,未免也太放肆了。”


  “是吗?承泽都没说什么,太子殿下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范闲不知道太子在抽什么疯,他现在急着去找李承泽要说法,不想再跟太子浪费时间,“殿下对承泽的关心我会转达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范闲!”太子再一次叫住了他,刻意压低了音量,说,“收起你那大逆不道的心思,本宫的兄弟,不是你一个私生子能肖想的。”


  说完这话,太子就离开了,徒留范闲一个人定在原地表情扭曲。


  陈萍萍是怎么传谣都传到太子耳朵里的?


  太子这话什么意思?他喜欢李承泽还是李承泽受大委屈了呗?


  良久,范闲咬着牙低声骂道,“谁他妈还不是个皇子了?”


  


  谢必安本来对范闲翻墙这件事已经麻木了,但是看到他青天白日翻墙进院时还是没有控制住持剑的手。


  “范闲!你疯了!”


  范闲把谢必安的剑扒拉到一边,边走边说:“谁让你家门口的小厮磨磨唧唧地不让进。”


  “你是听不懂‘殿下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吗?”


  “听不懂。”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必安险些被他气个倒仰,但是现在单凭他一个人,还真拦不住怒气冲冲的范闲。


  眼看范闲越走越近,谢必安只能收了剑,说:“殿下还没醒。”


  范闲终于停了脚,“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醒?”


  谢必安:“殿下昨天累到了。”


  范闲站在原地犹豫了三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照平时小了一半,“我进去看看他。”


  谢必安没有再拦,反正范闲已经擅自进了那么多次殿下都放任了,再多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谢必安拦他时特意没闹出大动静,没有惊动了李承泽,是以范闲轻手轻脚地走到李承泽床边时,李承泽还在熟睡。


  范闲先伸手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确认了没有发热之后才腾出心思继续生气。


  自己一大早上就被气得要死,他倒是睡得香甜。


  范闲看着李承泽睡到泛粉的脸手指发痒,很想就这么掐上去,以发泄这一大早的怒火。


  手都伸出去了,犹豫了半天却只是给他掖了掖被角。


  啧,难得见到他的脸不是苍白的。


  竟有些不忍心下手扰了他的清梦。


  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范闲盯着李承泽,眼里尽是幽怨。可惜目光无法化为实质,李承泽连呼吸都没变一下。


  范闲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李承泽的脸。


  好软。


  范闲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认自己肤质也不差,但是怎么总感觉摸起来没有李承泽的手感好呢?


  范闲又不信邪地戳了戳,嘶,有点上瘾。


  直到李承泽在睡梦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范闲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他有点可惜地搓了搓手指,心想要是能再把李承泽养胖一点,手感是不是会更好?


  等会!


  范闲看着自己的手指,目光渐渐变得难以置信。


  我刚才在干什么?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惦记一个男人的脸手感好不好?


  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打开了一个缝隙,范闲只想赶紧把门堵上。


  肯定是这两天听的谣言太多了!


  他喜欢男的女的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对李承泽的心绝对清清白白!


  范闲都心想要不想这么算了,反正李承泽又跑不了,也犯不着这么着急来要说法。


  在决定离开之前,范闲突然注意到了李承泽枕边的书。


  这不是自己送来的,昨天李承泽抱回来的那几本书也不长这样,所以这是哪来的?


  范闲小心地看了一眼李承泽,悄悄地伸出手。


  一本书而已,李承泽不会那么小气吧。


  


  李承泽昨天真的很累。


  他昨天想要出门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心血来潮,更重要的是想给庆帝一个自己已经可以重回棋局上的信号。


  但是他没想到坊间会传出他和范闲的暧昧八卦,更没想到庆帝会为此沉不住气,这么早的把他拽回去。


  但李承泽的身体远没有恢复到可以坐好久马车去和庆帝勾心斗角的地步。


  去牛栏街见一眼范闲已是勉强,只好先敷衍几句,反正第二天他总会知道的。


  至于范闲知道之后会不会生气……那就交给第二天的自己去头疼吧。


  


  所以李承泽睡了好久之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床边的范闲。


  隔着床幔,李承泽只看见范闲的背影,手上好像拿了什么在看,一会挠头一会捂脸,看起来情绪好像挺激动的,但是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承泽还是觉得身体疲乏,不想起来,就挪了挪胳膊,伸出手去戳范闲的后背。


  范闲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李承泽低声笑了出来,懒洋洋地问:“你看什么呢?”


  范闲下意识的把书往身后藏,“没,没看什么。”


  李承泽:“是吗?我不信。”


  李承泽早忘了他昨晚顺手把什么东西扔枕头边了。


  范闲偷摸着把书往袖子里塞一半想起来了,这玩意是他从李承泽床头拿的,要看肯定是李承泽先看的啊,那他藏个什么劲啊?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范闲一时不知道该先找他算那个账。


  范闲没想好先提哪个,就听见李承泽打了个哈欠,这是又困了?


  他怎么还能睡得着的?


  范闲掀了他的床幔,李承泽半睁着眼问他:“有事?”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内库,说说你今天给我的惊喜。”


  这觉是睡不成了。


  被俯视的感觉不太好,李承泽从被窝里坐起来,白色的寝衣领口松垮,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


  范闲目光闪躲,李承泽倒是完全没注意到,倚在床边懒洋洋的开口:“怎么?不够惊喜吗?”


  范闲冷笑一声,说:“有惊无喜。”


  李承泽:“你拒婚的消息不久就会传到北齐去,拿不到内库,你在北齐的谋划就全泡汤了。”


  范闲:“我自有别的办法拿到内库。”


  李承泽挑眉,反问道:“别的办法?要多久?北齐太后能给你多长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就对你越不利,我帮你以最快的速度掌控内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承泽突然凑近,低声笑了两声,问他:“还是说?你信不过我?怕我是要和你抢东西?”


  范闲呼吸一窒,手忙脚乱的把李承泽的衣领掖好,把人按回床上,深呼吸了两下,说:“你不用拿话激我,你明知道我在气什么。”


  “你消消气。”李承泽好言安慰,范闲却仍冷着一张脸,李承泽揉了揉额角,“我渴了,你先帮我倒杯水。”


  


  范闲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他,但是李承泽说完这话后咳了两声,下一秒范闲的手已经拿上了茶杯了。


  范闲扭头不看他,差点把茶杯怼到李承泽的脸上,李承泽老老实实地接过茶杯,发现杯壁还是温热的。


  真气可真是个好东西,可惜自己没有。


  李承泽喝了几口水,觉得嗓子舒服了些,才继续和范闲解释。


  “你拒婚是打了皇家脸面,他不可能再把内库交给你。”


  “那为什么交给你?”


  李承泽:“内库交给我,一则方便我求医问药,二则我身体不好,陛下想什么时候把内库收回去都方便。再则,自然是给我这个开始失势的皇子一点筹码,好让我重回朝堂能与你和太子互相制衡。”


  范闲嗤笑一声,“制衡太子我一个人就够。”


  “那谁来压制你呢?”李承泽反问道,“我昨天出门只是想给他一个信号,但是他却一刻都等不及的召我进宫,今天就把内库交给了我。至于他这么着急的原因,我猜,你是不是这段日子把太子打压得太狠了?”


  范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现在明明我和你关系最好,他凭什么会觉得你会压制我?”


  李承泽:“当然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好到街头巷尾都说你好龙阳啊。”


  “我没有!”范闲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刷的一下站起来,慌乱间藏在袖子里的话本也掉了出来。


  李承泽伸头去看,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啧啧,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


  “……我是从你床边拿的。”范闲幽幽说道。


  “哦,”李承泽点点头,“那你干嘛藏起来?”


  范闲没法解释,他也说不好做贼心虚和鬼迷心窍哪个词更合适形容他的奇怪行为。


  好在李承泽也没有深究,继续说道:“昨天范无救不过是去清个街的功夫就带了这本书回来,还说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书上的两个主人公是你我。书我看过,其中一个主人公指向性不强,但是另一个简直就是照着你写的。这种八卦事关自家提司,监查院却放任其流传了好几日……”


  李承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范闲恨不得举手发誓,“这不是我做的。这个事有点复杂,但是我真的昨天才知道流言,今天才看到书。你相信我,我,我对你,清清白白!”


  李承泽在范闲越来越窘迫的表情中勉强忍住笑,正色道:“你常在外面行走,却也是直到昨日才听到传言,可范无救昨天不过出个门的功夫,连书都带回来了,紧接着我刚要出门,侯公公就赶了马车来接我入宫。”


  范闲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这样听来倒像是庆帝特意把这个流言传到李承泽这的。


  他就奇了怪了,陈萍萍满京都的传谣是为了帮他出柜,那庆帝是为什么?总不能是想撮合自己的两个儿子吧?


  李承泽继续说:“昨天陛下说我在府里待了太久连百姓都敢编排我,要我接手内库时又说是不忍心看我被人轻待。你说,我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相信自己势弱之时被人惦记了。


  依李承泽宁愿死都不愿意看人脸色苟活的脾气,哪能容忍有男人觊觎自己?


  而范闲就是那个疑似趁人之危的小人。


  庆帝简直是想把他往死了坑。


  范闲语气艰难道:“你接受内库,是因为觉得我,图谋不轨?”


  李承泽笑笑没说话。


  范闲着急忙慌的上前想要解释,手刚碰到李承泽的肩膀就立即像触电一样收回,“你、你相信我,我不喜欢男人!”


  李承泽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我知道,我没信。但是在陛下眼中,我是应该怀疑你的。毕竟我对你下了两次杀手,不过是得了场重病,你就不计前嫌还百般示好。别人又不知道你我重生的事,自然会觉得你有问题。”


  范闲冷静下来,突然觉得别人认为他喜欢李承泽好像也不是不合理。


  “不对,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安排?不是说好了我来替你的吗?”


  李承泽撇撇嘴,“你也太高估我们那位好父皇的慈父心了,他这次行动的这么快,怕是从我传出身体好转的消息时就盯着我了。他培养我这么多年,哪舍得就这么放弃了?躲了这次还有下一次,与其被他暗中惦记着,还不如我主动入局。”


  


  范闲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前世在他与庆帝彻底决裂之前,他与庆帝还是有几分父子情的,虽然少不了算计,庆帝却也真的曾想要许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虽自从在这个世界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有缺少过亲人关爱。

         

   但李承泽呢?庆帝计划着他去死,太子处处针对,淑贵妃给了他几本书他就抱了一路都不舍得撒手。

         

   而自己,说起来还是李承泽前世的仇人。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李承泽全然信任他?

    

    

  范闲看起来有些沮丧。

    

  李承泽不知道范闲在想什么,但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的床尾,多少有些不忍心。

    

  “其实,”李承泽缓缓开口,“我说我想帮你也是真心的。北齐那边若是出了岔子,你在监查院和朝上的声望总会受到影响,你想要做什么只会更难。”

   

   “我觉得,你至少不该再一次走到被世人谩骂的地步。”

  

    说这话时,李承泽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柔和。

   

   轻薄的床幔被不知从哪进来的风吹动,蹭到了范闲的手上,那股痒意就从手一直蔓延到了心上。

    

  微妙的痒意在心上肆意攀爬,渐渐形成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突然很想抱一下李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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